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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《維納斯的誕生》以第一人稱敘寫,細緻地刻劃15、16世紀之交,一個佛羅倫斯女性從少女到女人的心境與生活。

  閱讀這部小說時,當時的生活細節描寫是相當吸引我的部份,女主角與她的女奴的相處、富商父親的業務往來(衣料樣式等)、女主角姊姊出嫁前的嫁妝置辦,皆具象地描繪出那個我們不可能親身觸及的時代。與電影不同,第一人稱的描述隱含了女主人公的眼光。描述衣料,是以她敏銳於光影變化的畫家眼光;描述姊姊的嫁妝櫃子,帶有著她對宗教故事的個人詮解以及信仰態度;描述女奴,表現出她對愛麗拉超越主僕階級的知己情份,以及她能夠欣賞尊重「個人」的進步思維。

  若說這些細節是好看而成功的小說之充分必要條件,那麼對事物帶著女主角獨特審美眼光的敘寫,則是這本小說給我的最大驚喜。升大三暑假那年我有幸去英國住了兩個月,讓我懷念的旅遊記憶之一,就是一個人在倫敦的National Galary晃了一個下午的藝術饗宴。其實我沒什麼欣賞西洋藝術畫作的概念,比較能清楚描繪的感覺,大約就是那種置身於歷史之中的肅穆的敬畏感吧。牆上的那幅鉅作,是畫家對著模特兒一筆一劃描摹而出,那些公主啊公爵啊騎士啊教士啊,心裡想著什麼?他們有著什麼樣的生活?公主憂慮著不能自主的婚姻,騎士過了明天也許就命喪刀下。他們後來的命運呢?

  原來決定「光源」是一幅畫作的極重要成份,不同的光源角度變化,呈現出的人物情感殊異。此外,即便是衣上的皺摺,手指的彎曲角度,眼神的聚焦凝視,皆傳達了值得深入解讀的涵義。看完這本書,我有衝動想要去找西洋畫作欣賞之類的專著來讀,以後當我還有機會能造訪National Galary,或是奧賽,或是羅浮宮的話,我期待那一段閒晃時光,收穫能滿載。

  至於女主角的情愛世界與命運,為了避免爆雷而壞了閱讀興致,我只能說,作者的安排相當具有戲劇張力,極為深刻的寫出了女性的愛與慾,以及嫉妒與憤怒的情緒轉折。

  這本小說的結尾,我個人並不是很欣賞,但我想這應該是她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後,對信仰的最大叛逆吧。

 

頁51,第四章

  這是我第一幅持續創作的作品,選擇的主題是「天使報喜」的開場。聖母沒料想到天使加百列的來訪,她顫動的雙手和弓起呈半飛翔姿勢的軀體,都流露出她的苦惱,彷彿她和加百列都被隱藏的線彼此來回牽動拉鋸著。這個主題很常見,尤其因為他們的動作對筆下技巧是一大挑戰,但我選擇這個主題,主要是因為聖母那種明顯的焦慮不安──儘管在靈性的學習上,家教老師們常逼我效法的,是聖母後來的順服與感恩。

  .....在白晝的某個時間,陽光會透過玻璃折射進來,美得真讓人相信天主就存在於這些光束中。有回我就坐在那兒好幾個小時,等著聖靈向我顯現:我閉著眼睛,感覺光照下的心靈好溫暖,陽光就像這聖光刺穿我的眼皮。但我沒遇上聖靈顯現,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,還感覺一處被蚊子叮過的舊傷口好癢。

 

 頁235

  我曾設想過完全不同的情形:我會有禮而機智,會微笑而令人安心,於是,我會一點接一點引誘他們加入對話,然後我可以不動聲色地、微妙地暴露我哥哥膚淺而虛榮的真面目,同時看著我丈夫不禁因我的聰慧和幽默而雙眼發亮。

  ......我關上門,想像著他們交歡的高潮有如一聲甜美的長嘆,纏繞著的身軀像但丁筆下的盜賊與蛇般融為一體,於是我再也分不清何者是我哥哥、何者是我丈夫。那個畫面的溫柔和暴烈,又把我進一步傷得更深。

 

頁243

  這個天主太在乎魔鬼撒旦了,以至於好像沒有時間去欣賞美或奇蹟,我們所有的知識和藝術,都被譴責為隱藏邪惡的所在。於是,現在我也不明白哪個才是真正的天主,只知道哪個天主講話比較大聲。「我只知道,如果這個天主不先聽聽你們的說法,就把你或甚至我丈夫打進地獄,那這樣的天主我也不想要了。」

頁283

  那個眼神中的情感如此強烈,讓我覺得無論這件事錯得多離譜,但它絕不邪惡,就算世人不可能原諒我們,但天主一定有可能原諒我們。至今我依然相信這點。

但丁《神曲》最後一章:

  在那片深幽之中,我見識到愛

  將宇宙中四散飛舞的紙頁

  收攏裝訂成一冊;

  實質與偶然,以及連結兩者的關係,

  融合為一,如此至善完美

  而我只能描述其中一瞥

頁401-402

  據說在天堂,就連事物的本質都會因為天主的亮光而改變,因而你的目光可以穿透一切表面,看清底下的真相。那一晚在我的房間,當白晝退去、暮色漸濃之時,我想有那麼一刻,我可以看穿他的身體,直視他的靈魂。儘管愛麗拉一定會把這種經驗講得像是音樂,但總之,經過這麼多年後,我終於聽到了魯特琴最上端那根琴弦的甜美顫音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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